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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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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讀心術……不過這個男人倒是滿可愛的,居然會猜測她的心事。

看著對方糾結的眉宇,解憂的心情陡然放松,微笑道:「我沒有思鄉,只是在想貴國國王和我自己。我相信大王向吾皇求親,並不是想要得到一場婚姻,而是想要一個保障;因此,身為和親公主的我,不該有太多的期待。」

她的話直接而坦率,讓翁歸靡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,騙人的話也決定不再說。

而解憂似乎並沒期待他回答,才說完,就飛快地掉頭,看了看天空和狂歡的人群,糾正道:「不對,我還是有很多期待的。既然已經來了,我就要盡快學會你們的語言、融入你們的生活。我喜歡草原和藍天,喜歡草地上奔跑的牛羊和駿馬;我要盡快適應這裏的生活,讓自己快樂,也讓其它人快樂。」

她神情認真,絲毫沒有意識到,自己正將心裏話告訴給一個認識不足一天的男人,也沒有察覺她的話,竟讓那個男人無比感動。

翁歸靡沒料到,同樣是年輕漂亮的大漢公主,這位卻與前一位有著天壤之別。

他對細君公主初到草原時,整日以淚相伴、哀怨幽歌的情景記憶猶新。

那時,縱使王上付出全部時間和精力,小心地呵護她、寵愛她,也沒能止住她的淚水。

可眼前這位公主,即使面對國王的冷落,卻一心想著她的「和親」責任,想著要盡快融入他們之中、適應草原生活。

對此,他怎能不感動?

「只要公主有這樣的願望,就一定能實現。」他強抑著內心的澎湃回覆。

「你真的認為我能做到嗎?」想到不願見她的夫君,解憂不甚確定地問。

「絕對能!」聽到她不再稱呼他的頭銜,翁歸靡雙目迸發出熱情的光芒。

註視著他閃亮的黑眸,解憂既興奮又懷疑地問:「我和細君是堂姊妹,細君來了幾年,都無法融入你們的生活;我與你只剛認識,你如何能確定我不會像我堂姊那樣哀愁悲戚、郁郁而終?」

翁歸靡神情專註地凝著她,毫不諱言地回答:「妳與妳堂姊不同。雖然我們剛認識,但臣下和族人們,都已經看到了公主的堅毅和勇氣、開朗和快樂。試想一個喜歡草原和氈房的王妃,怎能不被她的子民愛戴?」

沒想到在這個莽荒之地,還能聽到如此暖人心扉的話語,解憂激動地說:「希望大王也像你一樣了解我。」

說完後又覺得不妥,她趕緊補充:「我是說,我希望能與大王和睦相處。」

「不必解釋,我明白。」翁歸靡溫和地微笑。「兩天後,貴國的送親使節和護兵,就要返回大漢了,臣下希望他們走後,公主也能保持這種樂觀開朗的個性,那將有利公主很快達成心願。」

解憂調皮地做了個鬼臉,裝出愁苦的樣子。「如果我的個性,在過去二十年都不曾變過的話,那又有什麽理由擔心它會在此刻忽然改變?」

「說得也是。」她的話和頑皮的神情,惹得翁歸靡哈哈大笑。

他的笑聲宏亮,解憂望著他英挺的面容,開心地問;「那我們呢?」

翁歸靡止住笑聲說:「臣下陪同公主等留居夏都,秋分時再返王庭。」

解憂頷首,她知道烏孫國由於氣候差異顯著,因此有冬、夏兩個都城。

特克斯城是夏都,而冬都赤谷城,距此地大約九百裏,是烏孫國主要的都城。

如此算來,她將在這裏停留近兩個月,不知國王是否會來這裏與她相會?

這時,一群烏孫少女湧來,將翁歸靡拉起。

解憂註意到,喧騰的人群正逐漸向場中心集中。

數十名男女或彈撥胡笳,或吹奏竹笛,其它人則一圈又一圈地,圍繞著巨大的篝火,和著音樂唱歌,跳起舞步簡單,卻節奏感強烈的胡舞。

在少女們嘰嘰喳喳的笑鬧中,翁歸靡轉身對解憂說:「公主一起來!」

解憂搖搖手。「我從來沒跳過舞,還是讓我看看吧。」

於是,翁歸靡單獨被姑娘們拉進了舞蹈者的行列。

解憂驚奇地發現,踏著音樂的節拍,翁歸靡高大的身軀竟一點都不笨拙;他剛勁奔放的舞步,靈巧的移動和旋轉著,與他優雅的舞伴配合得十分有默契。

更讓她驚訝的是,不僅身為族長、翕侯和烏孫國相大祿的翁歸靡在跳舞,就連其它王公貴族和長老,也紛紛出現在舞場上,安坐在原處的,只有她和鄰座的大漢使節等。

明亮的火光照耀著每一張快樂的臉龐,看著這些地位崇高的「大人物」,與普通牧民歡歌起舞,她被感動了。

西域的蒼涼和兇猛的草原狼也許令人畏懼,但卻有著豐富多彩的生活;胡人的不拘小節和耿直豪爽,或者顯得粗魯野蠻,但卻是能歌善舞、勇猛熱情的民族。

聽著激昂歡快的琴聲,看著縱情狂舞的人群,她的心,不由跟著富有變化的節拍跳動。

「公主想不想跳舞?」

芷芙的聲音從篝火另一端傳來,解憂用手擋著火光尋找她。「不想,我笨手笨腳的,那舞可不好跳。妳幹麽不走過來?隔著火焰,我看不見妳。」

話音才落,芷芙已經從火堆後走來,在她身邊坐下了。

解憂拍掉她衣服上帶著露水的草屑,笑道:「妳又跑去哪裏探險了?先前我還看到妳與嫽兒在跳舞呢,怎麽一轉眼人都沒了?」

「跳舞沒勁。」芷芙瞥了眼狂歡的人群,柳葉般的秀眉更彎了,小嘴嚴肅地抿起。「奴婢找人去了。」

「找誰?」

「譯長。」

「找他幹麽?」解憂追問,她知道芷芙性格內向,惜字如金,若想從她嘴裏問出什麽事,就得一個字一個字地,從她牙齒縫裏摳。

「問他烏孫王為何怠慢公主!」

解憂大驚。「妳真問了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幸好沒有。」解憂籲了口氣。「人家都已經告訴我們,大王無暇脫身,特委派相大祿代為迎親。兄代弟娶、弟代兄婚,這是他們的習俗。」

「假的!」

「為何如此說?」

「奴婢偷聽到他跟匈奴使節說,烏孫王沒事,他不來,是因為他喜歡早已封為左夫人的匈奴女人,娶公主只是為了安撫吾皇。」

解憂心頭一黯,她知道芷芙曾隨她的游俠父親,在匈奴貴族家當過差,會說匈奴話,因此絕不會聽錯,而這恰好解釋了,為何軍須靡從下聘到迎親,始終不曾出現的原因。

原來,他所謂的「為國事忙碌」、「為早逝的細君公主和嬰兒悲傷」等,全是欺騙漢皇的謊話、全是搪塞她的借口!

「我就知道他遲遲不與我見面定有問題。」解憂平了平煩躁的心情,冷靜地分析。「但即便如此,我們也只能聽其自然,繼續往前走,反正我從沒想過嫁人。陛下送我來和親,為的是聯烏抗匈,保我朝邊境平安,除了留下來完成使命,我別無選擇。」

「沒有選擇,也不該任人欺負!」芷芙緊抿雙唇,一對明眸聚集怒火。「奴婢找那烏孫王去!」

「不可!」解憂嚴厲地阻止她。「妳經歷過家變,難道還不知道王權的冷酷和無情嗎?且不說妳一個侍女地位低下,就算我的生命,又有誰在乎?我們去找他,能說什麽?那是自取其辱、自尋死路!」

「公主……」見她生氣,芷芙慌忙跪起。

「坐下,別引人註意!」解憂一把將她拉下,壓低嗓子說:「我知道妳是為我打抱不平,可是我們初來乍到,言行舉止無不關乎兩國聯盟,得謹慎。況且我真的不在乎是否得寵,保住漢烏聯盟,這才是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。」

「奴婢聽公主的。」芷芙為自己惹主子生氣而感到懊惱。

見她如此,解憂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,安撫她道:「妳別為我擔心,烏孫王還沒見過我,等見過面後,我相信就算做不成夫妻,他也能成為我的朋友。」

芷芙看著她自信的笑容,知道單純善良的公主,目前還無法理解被夫君遺棄的痛苦,而她著實希望,那樣的痛苦永遠不會降臨在美麗的公主身上。

號角聲響起,主仆兩人向頻頻歡呼移動的人群,看了一眼。

更多的人湧入草場,但她們無心理會,仍各自想著心事。

對於婚姻,解憂沒有太多期待和了解;因此,得知烏孫王喜歡的是匈奴公主,對自己毫不關心時,她除了略感失望外,並不覺得痛苦。

相反地,她還松了口氣。明白自己的處境後,她對未來就不會有過高的期望。

盡管烏孫王娶她,就像她嫁給他一樣,只是為了繼續保持漢烏友好關系,但這反倒讓她生出信心,有把握能在今後的生活中,與烏孫王和睦相處。

既然他和她的目標一致,那麽,他們有什麽理由不能成為朋友?

與公主的樂觀相比,芷芙的情緒則十分低落和充滿憂慮。

公主雖然出身坎坷,但一直有親人和朋友陪伴保護,因此心地純凈透亮、感情真摯無偽,對人和事,總是心存善意;如今她遠嫁烏孫,卻遭到夫君的冷落,今後的日子必定難熬。

她發誓,要擔負起照顧和保護公主的責任,絕不讓公主受到傷害!

「公主,快來看,相大祿與第一武士,正在比賽角力呢!」當又一陣牛角號聲響起時,馮嫽興匆匆地跑來稟告。

「真的嗎?走,去看看。」一聽是漢朝頗為盛行的角力比賽,解憂也興奮地站起身,拉起芷芙,就跟著馮嫽跑向人潮湧動的草場。

圍得密密麻麻的人群,大吼著為比武雙方助威,看到大漢公主到來時,人們都主動給她讓路。

解憂也不管別人是否能聽懂,便一路道謝地走了進去。

兩個上身赤裸、頭發散亂的魁梧男人,正互相緊扣著對方的手臂,頭頂著頭,在場心轉圈子,而他們頓住、僵持不下時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雖然看不到兩人的臉,但解憂還是認出了翁歸靡,並為他捏了一把冷汗,因為他的對手比他更粗壯威猛,光那肌肉遒勁的肩背和黑亮的胳膊,就足以令人膽寒。

然而,翁歸靡忽然腰桿一扭,在暴吼聲中,將對手摔倒在地。

四周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,解憂看到他直起身來,笑著對倒在地上的對手說了些話,那人翻身站起,卻忽然伸腳想將他絆倒,而翁歸靡則靈巧地抓住對方粗壯的腿,再次讓對方狼狽倒下。

男人躺在地上大聲呻吟,但他的聲音,被周遭更大的笑聲掩蓋了。

翁歸靡擡起頭,看到解憂時,先是一楞,隨後咧了咧嘴,露出潔白的牙齒,對人群大喊了一聲,人們湧向呻吟的勇士,他則大步向解憂走來。

「公主看這樣的角鬥,會不會覺得我們很野蠻?」

「不會的,在家鄉時,我們也常看角力比賽。」解憂回答,視線不由得被他布滿汗水的雄偉胸膛給牢牢吸引住。

長這麽大,她從沒見過如此剛勁壯美的軀體,那一塊塊、一條條隆起的肌肉,仿佛堅硬的石塊,鑲嵌在他的雙臂和前胸;就連她一向認為最脆弱柔軟的腰部,也充滿了力量。

也許是感受到她的目光,翁歸靡伸手匆忙地在胸前抹了抹,並用烏孫語大喚了一聲,立刻有人抱著他的衣服跑來。

解憂驀地意識到自己失態,不由漲紅了臉,趕緊轉開眼。

翁歸靡接過衣服,邊穿邊延續她的話。「臣下差點忘了,漢朝天子正是以此訓練將士的,公主自然時常目睹。」

「那倒不然。」解憂竭力不去看他,擔心自己的眼睛,又跑到他衣衫不整的身上去。「在我的家鄉,角力與蹴鞠一樣,是民間常見的游戲。」

「是嗎?那日出時的賽馬會,公主一定喜歡。」

「我當然喜歡。」解憂看了看天邊,急切地說:「你看那道銀邊,很快就該日出了!」

「是的,高山草原日出早,日落遲。天就要亮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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